月光像揉碎的银箔,铺在乡村小道上,裹着稻田的青气,把世界浸得一片凉润。村口的梧桐树影落下来,铁蛋蜷在树桩旁,手里攥着半块早凉透的玉米——那是表哥上次回来塞给他的,他攥了三天,指尖都印上了玉米皮的纹路。
他的眼睛黏在村外的路口,连眨都不敢眨。三天前的信还揣在兜里,表哥的字歪歪扭扭:“等我,带巧克力和漫画书,回来给你盖大房子。”铁蛋数着日子,从清晨的露水滴到黄昏的炊烟,从日头晒得脖子发烫,到月光漫过了鞋尖。
村里的狗都回了窝,尾巴尖垂着倦意,铁蛋却像钉在树下。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,又随着云影慢慢缩成一小团。他想起表哥走的那天也是这样的月光,表哥蹲下来揉他的头发,掌心的薄茧蹭得他额角发痒:“铁蛋,等我赚大钱。”
风裹着隐约的脚步声过来时,铁蛋猛地跳起来,嗓子里的“表哥”撞得发颤。可走近的是村长,脸色沉得像蒙了层霜:“铁蛋,你哥……遇了山崩,救人时没躲过去。”
月光忽然冷了,像浸了冰的水浇在身上。铁蛋手里的玉米“啪嗒”砸在地上,壳子裂开来。他没哭,只是盯着村长的鞋尖,眼里那点亮得发烫的光,一点点熄成了灰,像被风吹散的烛火。
村长从兜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,边缘浸着泥点。铁蛋一把抢过来,字是别人代笔的,却透着表哥的劲儿:“告诉铁蛋,你哥没食言——盖房子的钱换了条命,不亏。”
那晚的月光还像从前一样,软乎乎地裹着村庄,却再暖不透铁蛋心口的凉。他蹲回梧桐树下,把头埋进膝盖里,哭声终于炸开来,裹在风里,撞在树影上,碎成了月光里的星子。
他再也没有那个会揉他头发、塞给他热玉米的表哥了。只有月光,日复一日地照着村口的路,照着铁蛋等不到的远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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