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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母是我们和死神之间的一堵墙

2024-04-13 12:42:33 张志华 字数: 点击:

前几天收到生日管家推送的信息:“明天是外公的生日,快去给他送祝福吧!”收到这条信息,心里空落落的。一直不忍心把生日管家里面备注为“外公”的联系人删掉。斯人已逝,除了清明怀思追远,好像就只剩下这点联系了。

去年清明,村里大动干戈,重修了坟山的路,为一些年代久远的墓重新立了碑。我们在茅草重重的山里,找到了太奶奶的墓。斜斜的墓碑上刻着“张门左氏老孺人之墓 二零一一年十二月立”。一晃眼,太奶奶离世九年了。我们家“太”字辈的长辈我只见过太奶奶和太外公。太外公去世的时候我还小,对于“死”没有概念。太奶奶离世的时候我年龄不小,二十一岁。乡下对丧葬一事看得特别重,按辈分、与逝者的远近亲疏程度,各有一套行头。爷爷、爸爸按乡下的叫法叫“孝子”“孝孙”,要披麻(白麻布做成的前短后长的罩衣,中间用稻草织成的绳子系在腰间固定)戴孝(一寸宽的白麻布用绳子扎在头上,从后面垂下来,触地为止)。我辈分小,行头是红色的拖头布。别的很多事都忘了,只记得出殡前的晚上,彻夜不睡,守灵,跟着请来念经的和尚围着棺木绕圈圈,时不时地作揖。寒冬腊月,炭盆里的炭烧了整夜,反倒是请来吊孝的乐队热闹到凌晨一点就没有响动了,乡下瞧热闹的人也散去了。堂屋的大门半遮半掩着,炭盆旁摆了几条长凳,转圈之余,守夜的人围着炭盆烤火、聊天,如果不看这满屋的白花黑纱倒也有几分围炉夜话的味道。在乡下,九十多岁算得上高寿,这样的丧事都叫“白喜事”,乡下讲究个热热闹闹出殡,我那时年纪小,对热闹的印象反倒更深。

外公离开我们快两年了。接到他离世的消息,我的眼泪一下子没忍住,决堤而去。也是严冬,临近小年,茫茫夜色中回乡下奔丧。乡下的房子久不住人,当地民风彪悍,家里除了几扇大门尚在,能搬走的都被偷走了,屋里空荡荡地摆着几张老式的方桌。进了堂屋,黑色的棺木摆在正中间,挨着棺木的茶几上放着外公面带笑容的照片,跪着磕了三个头就算全了这个礼节。往里走,是议事的屋子。门大开着,母亲的身影一下子映入了我的眼帘。和堂屋的热闹截然相反,她一个人坐在桌边,弯着腰,趴在桌上,写着什么。灯光不甚明亮,照得她的脸一片黑暗,鼻梁红红的,留着刮痧的痕迹。头发随意地盘在头顶,没有修饰的鬓角露了出来,白发失去了藏身之处,裸露在外。为她遮风挡雨的大树已是雨打风吹去,从此以后,所有代表父亲意思的词语都只能在母亲的回忆里出现。

和太奶奶的葬礼不同,这次我的行头是一块白色的拖头布。白色布条拖在地上,满是污泥、脚印。中国人历来重视身后事,在世时就做好棺木、寻好墓地,死后也要请地仙来测入殓、出殡的吉时。入殓前,和尚将棺木移开一角,让亲朋上前瞻仰仪容。结束后用钉子钉牢,再用石灰封住缝隙,做一夜的法事,然后第二天上午葬入早前挖好的墓穴里。入殓时,棺木刚移开一个角,母亲四兄妹的哭号声一下子掩盖了和尚念经的声音,大家围着棺木,用手去触摸外公的遗容。我胆儿小,不敢看,一个人站在角落里,泪肆意地在脸上留。转出门来,屋侧有两根大柱子。我看到舅舅读高一的女儿站在柱子后面,咬着唇,无声地在哭。这喧闹的人声掩不住浓重的悲伤。我的外婆失了丈夫,我的母亲失了父亲,我失了外公,我们都失去了再也追不回的快乐。这是我真正意义上第一次直面死亡。

治丧期间,在表妹的书包里翻到了周国平的散文集,其中有一篇《父亲的死》,谈论的就是生死。开篇写道:“一个人无论多大年龄上没有了父母,他都成了孤儿。他走入这个世界的门户,他走出这个世界的屏障,都随之塌陷了。父母在,他的来路是眉目清楚的,他的去路则被遮掩着。父母不在了,他的来路就变得模糊,他的去路反而敞开了。”父母在,人生尚有来处;父母去,人生只剩归途。从红拖头到白拖头,从太奶奶到外公。时间剥落了挡在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这一代人面前的墙,也正在侵蚀着挡在父亲母亲面前的这堵墙。我们都在逼近死亡。

死,不是突然而至的。如果说新生的喜悦伴随着母亲的阵痛,那么死亡就是在一次次预演中随机上演。这几年我陪着爹妈上医院的日子比较多,都是些小打小闹的慢性病。只16年秋,陪爸在湘雅医院做手术,我跑去签手术同意书,医生告诉我他心脏有点问题,不能做手术,还要再做更细致的检查。我一个人从湘雅回来,车从银盆岭大桥经过,江水滔滔,内心惶惶。17年夏,陪我妈在昆明市人民医院做鼻炎手术,手术那天早上,颈椎压迫到了神经,她一个人瘫软在洗手间里。我看着她昏天倒地地躺在病床上小声呻吟,内心酸楚。18年春末,凌晨一点接到小姑的电话,从河东赶到河西,送她去急诊,胸口疼痛,呼吸困难,到了急诊室,我的心在胸腔里四处碰撞。这几年陪人上医院的经历太多了。每次有点风吹草动,虽不至于惶惶然不可终日,但也不像早些年那样坦然从容,似乎越长大越害怕死亡。对于老年人,死似乎无需害怕。他们会很平淡地告诉你,棺材、老相、寿衣都准备好了,甚至连坟地都看好了,一定是有益子孙后代奔前程的。死倒不叫他们顶顶害怕,死神不按年龄、不按辈分地乱来反倒更叫他们害怕。史铁生在《我与地坛》中说,“死是一件无须着急去做的事,是一件无论怎么耽搁,也不会错过了的事,是一个必然降临的节日。”我们都知道这个节日会降临,但无论怎么准备,都不会期待也没法准备接受它的到来。

年少时期待长大,长大后急着结婚生子,生子后盼望着孩子快快长大,等他结婚你就完成了你对他的全部责任,然后默默地等待老之至矣。生命是一条长河,生生不息,每个人都把繁衍作为自己必须要完成的任务。父母把我们带到这个世界,我们欠着生恩,欠着养恩,还欠着父母用生命为你阻挡死亡的恩情。我欠着父母的,父母欠着他父母的,生命本来就是一场场亏欠,只期待白发苍苍垂垂老矣时,我们都还能有个还债的地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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