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花瓣离开花朵

“当花瓣离开花朵，暗香，残留……”

不知道这首歌的曲名，也不知道后面的歌词，但是却仍很清楚地记得这首歌的曲调，如此地淡雅平静。毕竟，这是母亲最爱的歌曲。

一场车祸带走了我的父亲，带走了我的家庭，只留下我与母亲相依为命。再漂亮的容貌也禁不住岁月与命运的折磨。四十未出头的母亲在十年之间一下子老了二十多岁。脸上一层层的皱纹记录的是那段日子的艰辛。

儿啊不孝，这是我心中真实的想法。如今已将近三十，外出奔波多年现已建立了一个家庭。但却独留母亲在异地。虽说两地相隔的距离不远，但因为工作和家庭上的关系，算起来一年至多仅仅回去了四五次。其余的见面，都是通过声音在电话里传达。

不知是从何开始的呢？有时候抽空回去的时候，常常听见母亲在她的房间里放着那支歌曲。一整天地放，没日没夜地放着。我很惊异为何母亲如此热衷于这首歌曲，便笑着问她，这首歌有那么好听吗？你不腻我都腻了。母亲脸上浮出了淡淡的微笑，不知为何总觉得这首歌十分好听呢，你听这一句话“当花瓣离开花朵……”母亲照着放着的歌曲哼了一小段后说：“你父亲大概也很喜欢这首歌吧！因为他是很喜欢花的……”

父亲喜欢花我是知道的。自从父亲走了之后，母亲每天都要把柜子里的那几本老旧的相册拿出来，让我坐在她的旁边，听她讲照片上的故事。父亲是很爱花的，几乎每张照片上都可以在一些角落里发现花的身影。“你看，这是茉莉花，喏，这是樱花，还有那……当初正是你父亲从山上采了一大束小野花下来呢！我才心动嫁给他的。”每当母亲说到这时，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，眼睛里闪烁着那无可比拟的爱慕之意，含情脉脉地望着前方，但半响之后那眼睛里含着的晶莹剔透的泪水却不住地滴落下来，一点一滴地沾湿浸透着那渐已褪色的照片。

多年之后，母亲被查出肌肉萎缩的症状，从此便开始在轮椅上生活。说话渐渐吐不出音节，行动也基本上被病魔给扼止了，但那首曲子却仍终日不息地响着。今天正是父亲去世40年的日记，我推着母亲的轮椅带着她来到了山坡上。在眼前的这片百花盛开的土地下，埋葬着我的父亲。当初母亲执意将父亲葬在这里，说是因为这里的土地肥沃，便于种各种各样的花。“父亲是很喜欢花的。”每年，母亲都会来到这里埋下种子悉心培养。转眼间四十年过去了，这里早已变成了花的海洋。

母亲带着她的相册，让我把照片一张一张地放在父亲的碑前。母亲的手不停地颤抖着。随即，她又意示我到对面的不远处采几束野花来。

我知道母亲这时或许已经压抑不住心中的情绪了，连忙跑到对面一把一把地采着野花。突然，我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东西。那隐藏在朵朵花簇之中，堆堆泥土之下，露出了一白色的小边。我迟疑地把那堆泥土刨开，将那沾满泥土芬芳的照片拾了起来。如同魔法，不知为何我的眼泪突然汹涌而出，渐渐地覆盖了我的视线。

我捧着花回到母亲的身旁，她无声地流着泪望着我，泪水早已打湿她的脸庞。我纵使刚刚也擦拭了自己的泪水，但却不知为何现在又突然间毫无声息地从眼睛中流了出来。我蹲下身去用纸巾将母亲的眼泪擦干。随即将带着泥土与花儿芬芳的那张早已褪色的结婚照放在碑头……